那一年,他才选拔为陆战军训练,在即将面临与外界隔断联系之际,就着西北挟裹着沙砾的夜风,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
他本以为花雅已经换号了,因为电话那端显示的是国外的地址。

其实机械电子音“嘟”了一声他就想挂断的,谁知,却被接通,耳边传来清冽丝磁的嗓音。

“你好?”

江旋浑然僵住,大脑宕机,嘴唇不可置信地蠕动,没法开腔。

是花雅。

隔着电话,他仿佛听见了动物迁徙的脚步声,又或者......是赤道里乞力马扎罗雪融化的声音。

非洲离西北有多远?而他只能凭借远洋的电话,连口都开不了。

电话那头的花雅轻轻皱眉看了看来电显示,的确是在通话中,但对方不说话,他只能听到呼啸的北风,打电话的人身处在风很大的位置上,仔细听,还有微弱的呼吸声。

“喂,你好?”花雅又问了一遍,对面始终沉默,他感到莫名,只当是打错了。

思绪拉回到现实,他俩再也不是相隔万里,而是站在同一地方互相对望。

江旋叹了口气,把口中的烟拿下来扔到沙砾里用脚碾灭,回答花雅的问题,“嗯,是我打的。”

花雅蹙眉,没说话。

那就说明了,江旋和他一样,一直都在甘肃,但高考那年,江旋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呢?为什么江彧和侯翰铭他们都骗他说江旋已经去美国了?

“有些事.....全部一股脑地塞给你我觉得没必要,”江旋看着他说,“少年的我们有太多无能为力了,不过我想说的是,我获取我现在能自由站在你面前的代价非常大,这份代价就是——”

“离开你的这七年。”江旋的声音已经有了颤抖。

花雅呼吸沉重,心里有一块巨石压着他快喘不过气来,江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,可他还是感觉到很迷茫。

“别说了。”他轻轻地摇摇头。

“好,不说,”江旋上前握住他的手,掌心的温暖包裹着他,“小椰,让我重新再将你给追回来。”

椰子冲他俩汪了声。

花雅倏地缓神,不自在地把手从江旋手中抽出,牵起椰子的牵引绳就往民宿走。

有些民宿不让带狗,他是千挑细选才找到这家沙景民宿,空间挺大的,环境中规中矩,毕竟是在沙漠里,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就会被扑上一层黄土,不过离景点近,启程也方便。

青海这边昼夜温差比甘肃大,老板将场地利用到了极致,偌大的一片沙漠空地,燃起了几丛火焰升腾的篝火,已经吃过饭的游客围坐在篝火旁,欢笑声不断。

“狗狗好可爱。”店长是位年轻的姑娘,给花雅办理入住的时候瞅见乖乖坐在地板上的椰子说。

“谢谢。”花雅笑了笑。

“待会儿吃完饭我们也去烤一烤篝火,行吗?”江旋走进来问。

花雅没拒绝,应了声。

姑娘眼波流转,热情地说,“你们介意和别人烤一堆吗?介意的我重新搭。”

“没什么好介意的,”花雅说,“懒得搭了。”

“好嘞,”姑娘乐呵道,“我们这儿是包饭的,餐厅在左侧,穿一个走廊就到了,是点菜,厨师现做哦。”

“谢谢。”花雅说。

“客气了帅哥。”姑娘摆手说。

民宿是花雅提前订的,那会儿江旋还没提出来一起自驾,再想换家民宿重新订时,在小长假的情况下,临时预订酒店或者民宿根本就没有了。

于是。

花雅合理怀疑江旋是故意的。

不用怀疑,就是故意的。江旋伪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,主动说,“我今晚打地铺。”

听听,多么熟悉的话。

花雅就看他演,十七岁的江旋同样说过这句话,而且还是一模一样!

“那行,你打吧。”花雅配合着他的演出。

江旋傻眼了,“啊.....”

“我去帮你找店长要床被,”花雅说,“对了,你要厚的还是薄的?西宁晚上很冷的,要不还是——”

“不打了。”江旋扬起单边眉毛说,“我睡床。”

“哎,你不是说你要打地铺吗?”花雅疑惑。

“有床我不睡,傻子啊?”江旋忍着笑说。

“变脸怎么这么快?”花雅看了他一眼,从箱子里拿出椰子的狗粮和狗碗,边倒边说,“两人格呢?”

“我突然发现,有些东西不应该忍着。”江旋说。

“忍什么?”花雅问。

椰子吃饱喝足了,焉趴趴的小狗精神活力四射,花雅牵着它去餐厅都差点儿被牵引绳绊倒。

“我来牵。”江旋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中的狗绳儿。

花雅垂眸,瞥见江旋冲锋衣袖下青筋分明,骨节修长的手,再往上,是手腕儿上戴着他的那根儿小黄花头绳。

他恍惚了一瞬,随即移开了视线。

今天开车,满打满算,他只开了两个小时,其余时间都是江旋在开。看此时的模样,男人的精神状态好像比他好上很多。

“椰子,坐。”到了餐厅,花雅给椰子下指令,小狗很听话,说坐就坐,也不乱跑了,他揉了揉狗头,笑道,“good boy。”

江旋闻言从点菜的平板中抬起头,顿了顿,递给他,“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。”

花雅粗略扫了眼,“就这些吧。”

刚说完,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,屏幕上的名字映入两个人的眼中。

花雅拿起来接通,席恒打的视频电话,他身上穿着白色实验服,看来是才下班,问,“小椰,到达西宁了吗?”

“到了。”花雅说,“吃饭呢。”

“哎,羡慕了,我这才从研究院出门,”席恒叹了口气,“还没吃饭。”

“辛苦了,国家的栋梁。”花雅笑了笑说。

“你这个笑容治愈到我忙碌的心了,感觉也没啥。”席恒说。

“油不油啊。”江旋嗤了声。

“谁啊?谁说我油?”席恒大声说,“听声音是江旋吧?操,他跟你一块儿啊?”

“嗯呐。”花雅不动声色将摄像头翻转,江旋坐姿跟大爷似的,冲镜头里的席恒挑眉。

“你.....”席恒近乎是咬牙说,“牛。”

江旋没有理他,端起茶杯喝着热茶。

“旅途愉快啊小椰,”席恒堵着一口气,郁闷地说,“我续命全靠你的电子旅游了,多跟我分享一下你旅途照片,哦,江旋就别入镜了。”

“行。”花雅乐了。

“哎,我看见椰子了。”席恒凑近屏幕,“那只白色修勾是椰子吧?”

“就是。”花雅说。

“你还把椰子带上了啊?”席恒新奇道,“椰子,嘬嘬嘬......”

椰子听见有人喊它名儿,双耳顿时一立,寻找声音的来源,席恒坚持不懈地呼喊,花雅把手机凑到了小狗脸面前。

要不说椰子跟席恒还是挺亲的,毕竟喂了这么久了,它吐出舌头舔席恒的脸,见人出不来,急得哼哼。

“宝贝儿,你好久也能对我这样。”江旋感觉没眼看,吃醋竟然吃到了狗身上。

“毛病?”花雅睨了他一眼,“和狗都争上了?”

江旋:“......”

“宝贝儿,看好你爸爸,别被坏人给骗走了,”席恒嘱咐椰子说,“回来请你吃好吃的,小椰,你先吃饭,我也去吃饭了。”

“好。”花雅挂掉了视频。

没有了席恒的声音,江旋感觉清净了不少,有些问题想问花雅,却又不知道问起,比如,你和席恒是怎么认识的。

而且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,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,花雅就沉默的大口吃着,估计饿坏了,在路上他俩没怎么吃服务区的东西,卖的死贵不说,还难吃,所以就吃了些带的奶和面包。

江旋看花雅吃得认真,咽下了所有话。

十点,天才完全黑了下来,篝火丛照得来旅游的游客面容很亮。

他俩吃完饭,浑身感觉都舒畅了,出门找了个人少的篝火丛坐着,说是人少,其实也就只有一个人,他留了头没有打理过的狼尾,身穿旧夹克和工装裤,整个人看起来很糙,怀中抱了个吉他,在自顾自地弹着。

“兄弟打扰了,”花雅对这个人打了声招呼,“方便我们坐这儿吗?”

狼尾青年一顿,抬起头,长相硬朗,就是胡茬遍布下颌,硬生生把他的面相年龄提高了几个度,不过花雅确信,这位年龄跟他们差不多。

“方便的。”狼尾青年收拾了下自己脚边的东西,给他俩腾出位置来。

“谢谢。”花雅笑着道了声谢。

“不客气,”狼尾青年回以友好的微笑,“你俩是今天才来的吗?”

“啊,是的。”花雅讶异看着高冷颇有“艺术”风格的青年,没想到还挺随和的,竟主动对他搭起了话。

“青海好玩儿,”狼尾青年给予肯定地说,“你俩自驾还是什么?”

“自驾,”花雅被篝火烤得身上暖洋洋的,才吃完饭晕碳了,说话慢吞吞的,“你呢?”

“我也是,”狼尾青年说,“不过今晚过后,我就要离开青海了。”

“喔,旅途结束了是吧。”花雅说。

“不是,我青甘线走完了,”狼尾青年笑着说,“下一个行程是,川藏线。”

花雅眼眸很亮,篝火在他视线里泛着橙黄的光,由衷地感慨说,“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,你就一个人吗?”

“对啊,”狼尾青年说,“我那车也带不了两个人。”

“摩旅么?”江旋冷不丁开口。

狼尾青年一拍手,“哎对。”

“厉害。”花雅赞叹道。

一辆摩托,一把吉他,独自一人,勇闯天涯。

狼尾青年抱着吉他,弹了首许巍的蓝莲花,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带起了兴致,跟着他一起合唱,自由的味道随风吹散在这西北辽阔的沙漠里。

花雅感觉他挺酷的,也很......勇敢。

江旋侧头看着花雅。

青年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无比清晰,秀丽的眉眼,高挺的鼻梁,和嘴角那两颗梨涡。只有在他非常开心的时候,梨涡才会显现,他双手比作话筒,似发泄,大声唱出那几句歌词——

-心中那自由的世界,如此的清澈高远

-盛开着永不凋零

“蓝莲花——花——!”

特别可爱。

江旋笑得不行,叹气了声,如果时间永远定格此刻就好了。

他掏出手机,对着花雅录了一段视频,被当事人发现,警告地瞪眼,但无济于事,很快地又被带进歌声里。

七年没有更新的朋友圈现在终于更新了。

江旋:【视频】

文案:花唱蓝莲花。

“你会弹吗?”狼尾青年问花雅。

花雅拒绝了,但眼底确是渴望那把吉他的,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吉他了。

江旋站起身,对狼尾青年说,“他会,能借一下你的吉他吗?”

“当然了。”狼尾青年爽快地答道,走过来把吉他挎到了花雅的身上。

“哎,你干嘛呀!”花雅轻斥江旋。

“你知道吗,十七岁那年,你抱着吉他弹唱的样子,在我眼里就像萤火虫一样会发光,”江旋感慨说,“但是,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见了。”

花雅神色闪动。

“兄弟,露一手呗!”狼尾青年起哄说。

吉他都挎身上,能不弹吗?

花雅坐在沙漠里,迎着篝火,修长的指尖拨动琴弦试音,属于身体里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,他想到了很多人,很多事,那个小小的县城,穿着校服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。

啊,他有些想故乡了。

“穿过旷野的风,你慢些走,”花雅看着篝火轻轻唱,“我用沉默告诉你,我醉了酒,乌兰巴托的夜,那么静,那么静,连风都听不到,听不到......”

青年的长睫垂着,被火光照射的阴影投在脸上,看不清他的神情。他嗓音低沉丝磁,不像是唱歌,很像是身处远方的游子,在诉说着一个悠久的故事。

火光是暖的,周围说话的嗓音全部静了下来,聆听着这首歌。

江旋心很疼,在场的所有人,只有他能听懂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,是有着七里香蝉鸣的夏天,少年的风华正茂,再也回不去的年少。

当花雅唱完时,江旋握住他的手腕儿,凑过去吻住想了七年的嘴唇。

像是印证着,他不会离开,他永远在身旁,他想给花雅的家,从来都没有变。

热门小说推荐
人在高武当舔狗,万倍返利

人在高武当舔狗,万倍返利

幽之影
娇娇在怀

娇娇在怀

明月慕白丁
蓝星唯一火种,召唤玩家平推废土

蓝星唯一火种,召唤玩家平推废土

苹果糖逗
签到三年,我的学霸身份被曝光了

签到三年,我的学霸身份被曝光了

昆吾
通天仙族

通天仙族

一树南橙
白月光一撒娇,京圈太子爷红了眼

白月光一撒娇,京圈太子爷红了眼

明橘拿火
玄幻,我能无限顿悟

玄幻,我能无限顿悟

叶大刀
被儿媳赶出家门后,她闪婚了豪门大佬

被儿媳赶出家门后,她闪婚了豪门大佬

开心麻瓜